余承芮两手伸到背后，拖着书包，鞋底在水泥地面上反复摩擦发出“嚓嚓”的声响。气氛显而易见地变冷了，童景熠加紧走了几步，在低头不说话的余承芮面前蹲下来。
余承芮脚步没停，微微放缓，绕过去，嘴上道：“……不要你背。”
“那抱你？”
童景熠哄孩子的路数有限，要么背要么抱，买个电瓶车已经算是灵光一现的大动作。
余承芮闷着脑袋说：“我都多大了，不用你抱。”
童景熠心道，前段时间，不知道是谁连上个洗手间都伸手喊哥哥。但他没敢开口说，怕火上浇油惹恼余承芮。一大一小前后脚回了家，余承芮换下衣服，独自摆弄洗衣机去了，童景熠则蹲在冰箱前，捏着下巴思考人生。
过了一阵子，余承芮甩着湿淋淋的衣服探出脑袋，“做炸虾吃好吗，你会吗？”
童景熠举手冲自己竖起大拇指：“当然！”
余承芮撇嘴：“那你知道虾在哪一层吗？”
童景熠喊：“小看我啊！不瞒你说，老哥今天本来就打算给你露一手的！”
余承芮并不相信他：“哪一手？你知道咱们家冰箱里，都有什么菜吗？你肯定在来的路上，忘记拐弯去市场啦！”
童景熠很不服气。他趁余承芮转身的间隙，踮脚跑过去，两手伸到小孩儿腋下，把人抱起来，荡秋千似的来回甩，嘻嘻哈哈地逗他玩。
余承芮晃动双腿配合地吱哇乱叫了几声，才被放到地面上。童景熠呼噜一把他乱糟糟的头发，心满意足地回去翻看冰箱冷冻层。
这么一闹，倒是把先前的沉闷情绪给闹淡了些，余承芮不再耷拉个脸，动作麻利地晾好衣服，冲了澡，光着屁股就蹿进了厨房，围观童景熠做饭。他炖煮方面是会一些的，但油炸从没尝试过，因此只是看着，偶尔给童景熠挑挑刺，无法给出切实的建议。
虾是已经被处理好的，直接泡水解冻就行，前期没有技术难题。至于怎么炸，网上翻一翻找个教程马马虎虎也凑合，中途梁桁打电话过来，问他们晚饭吃什么，童景熠便开了视频，让他远程现场教学。
一听要视频，余承芮风一样地跑走了，留给梁桁那头的，就只有半个屁股的残影。
梁桁笑着跟童景熠提醒：“别再感冒了，到时候折腾的还是你。”
“开着空调呢。”童景熠用筷子试了试油温，接着夹起裹好蛋液跟面包糠的虾下锅，滋滋啦啦的声音响起，醇香的花生油味道融合虾肉的鲜味，在厨房中游走。他伸脖子嗅了嗅，满足地慨叹一声，将镜头举到油锅上方问梁桁：“得炸多久？教程里都说得挺笼统，要看颜色？金黄色怎么界定？那些照片感觉都加滤镜了。”
梁桁道：“就跟你家那油桶标签的颜色差不多，别太过，但要是已经过了，也没事。”
“有补救办法？”童景熠转回手机，顺带瞅了眼油桶，还真是金黄金黄的，他从来都没注意过这些事情。
“有啊。”梁桁望着屏幕上晃动的侧脸，笑着说，“炸糊了留着给我吃。”
“啊？那早坏了吧，你多久回来？”童景熠重新把镜头转回去，对准在沸油中翻滚的虾，“看看行了么？”
梁桁只得认真地答：“差不多了，火再小点儿，注意烫，瓷盘里别有水，擦干净。”
童景熠点点头，开小火，扭头冲外面喊了句：“余承芮，来尝尝！”
“还有我呢？”梁桁张开嘴，“喂我一口。”
童景熠蹙眉道：“这怎么吃？油会沾到屏幕上啊，你吃网络信号吗？想吃去看个吃播。”
“……您说的真有道理。”
梁桁对童景熠在情感上的迟钝感到无奈，他只是想说句情话，或者撩拨下对方，但没能得到预料中的反应，简直哭笑不得。
余承芮风驰电掣般又蹿回了厨房，就着童景熠手中的筷子，吃了只炸虾。
“怎么样？咸淡还行么？口感呢？”
余承芮一本正经地评价：“再来点儿蘸料就完美了，外酥里嫩，好吃，我能一口气来一整盘。”说完伸手把盘里另外一只给捏起来，塞进了嘴里。
童景熠大悦，他捏了把弟弟的脸蛋儿，数了数余下的，二十五只，个头不算大，正好够一大盘。
“这油炸的，晚上还是少吃点儿。”视频没关，梁桁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像个事无巨细的AI，“家里有蔬菜吗？西红柿之类的，做个蛋汤吧，搭配着吃。”
童景熠点头：“梁老师说得对。”
“不对！”余承芮伸出小油手，快狠准地把视频框给挂断了。
他跟梁桁以前是亲密的盟友，事事都向着梁桁，如今却不对付了。因为瞿晓嘉的事情，余承芮失去了对梁桁的信任，并且非常担心自己的哥哥会遭遇欺骗和不幸。
童景熠与他相处久了，知道这小孩子憎恶心很强，尤其是在余洁去世以后，余承芮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不安。他非常懂事，但懂事是与内心的压力成正比的，前段时间生病住院，余承芮反复闹脾气，倒是让身为哥哥的童景熠松了口气。心里有不痛快，发泄出来就好了，一直压抑隐藏，不是好事情。
“要不今晚吃一半儿？”童景熠跟他打商量，“剩下的明天一早微波炉热热，就面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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