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堆麻烦事，但童景熠工作半点没落下。他性格就是如此，心情越差，注意力反而越集中，效率高得出奇。甭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他总归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等杂志社跟摄影师的三个合作项目前期工作陆续收尾，他开始专心致志地把精力转移到白唯的新刊方案上去。
白唯乐得身边有个模样招人，又肯踏实做事的小朋友，到哪儿都喜欢带着。寻找合适的作家，接触新的团队成员，出去见广告商……乱是乱了些，好在目标清晰，也不缺动力，童景熠做起来竟然本能地没有抗拒。连他自己都惊讶，这成长速度未免太快了。
只是，嘴皮子功夫依旧差劲。白唯说没什么，只要脸蛋儿还在，就能成事。
“我哥怎么跟个老鸨似的。”白骁恺评价道，并且忧心地攥着童景熠的手告诫他：“你要小心，哪天被他卖给合作商。”
“他可是你亲哥！”童景熠简直哭笑不得。
白骁恺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正因为是亲哥，我才了解他！”
童景熠不想跟他聊了。
白骁恺在准备出国的事情，最近无论到哪儿都带着英文书。他原本想在寒假带童景熠兄弟俩一起出去玩，但人家都有事要忙，他只能自己折腾。
“你大学好歹上了小半年，难道一个朋友都没交到？”
白骁恺摇头：“我经常请假出去工作，而且大家都挺有距离感，觉得他们也不待见我。”
童景熠理解地安慰他：“你在那帮人眼中，就是玩票的，搞不好他们私下特别嫉妒你，甭搭理，平时交往注意点儿，别留下小辫子。”
白骁恺挑挑眉，笑着说：“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童景熠歪头，一缕刘海落下来，垂在眼前，目光懵懂。
“怎么不一样？哪方面？”
“心变黑了？”
“本来也不是白的！”
白骁恺伸出手指，自然而然地给他把头发勾到一侧，比划着说：“感觉像我哥了。”
“我本来就可以当你哥。”童景熠挺起胸膛，一脸自我膨胀的模样。
白骁恺指指他手里端着的玻璃杯，“哦，来酒吧，自带养生汤自斟自饮的小哥哥。”随后又戳戳他背后的包，“嘿，你再来个小黄帽，老板就得额外附赠一条红领巾了。”
缓慢流转的灯光在童景熠身上游弋，他打了个饱嗝，拧好保温杯盖，不紧不慢道：“行，过你的醉生梦死生活吧，我得走了。”
白骁恺举起手，指着表盘嚷：“才九点不到！你这算什么泡吧！”他拽紧童景熠的背包带，嚷嚷：“不行，你再陪我俩小时！”
童景熠按着桌板挪下高脚椅，“你二弟还在家里等我呢，再说酒吧这地方，我体验一回就可以了，人脸都看不清楚，没意思。”
白骁恺转而去晃动他的肩膀，痛心疾首道：“你完了，你才二十岁出头，已经活得跟个老头子一样了！”
童景熠反手一指身后帅气而绅士的酒保先生：“老头儿？人家很时髦嘛。”
白发碧眼的酒保大爷弯腰颔首，捉起童景熠的指尖，轻轻用胡茬一碰，并不说话。
童景熠浑身过电般抖了几抖。
白骁恺哈哈大笑。
过来接人恰巧进门的梁桁：“……”
离开了酒吧，迎面就是裹挟着雪粒的狂风，童景熠戴起帽子，揣着手，嘴里呼出几口白气。梁桁看了他一阵，无奈地叹着气，丢过去一双手套。童景熠立刻举胳膊接住，麻利地套上，冲他嬉笑。梁桁轻拍那毛茸茸的脑袋，笑骂一句：“小东西。”
“不是要加班改片子？”上车后，童景熠顿觉温暖如春，又把手套给摘了。
“一看雪要大了，赶紧各回各家，不然出事赔不起。”梁桁倾身过去，帮他扣好安全带。
童景熠颇尴尬：“我没那么四体不勤。”
梁桁耸肩道：“我就这样，你难道还不清楚？”他再一转头，伸手从后车座上拿了个加厚小毛毯模样的东西，丢给童景熠。
“什么？”
“按开红色按钮，搁腿上试试。”梁桁发动汽车，“二毛买的，说是给你的谢礼，搁办公室用。”
“有心了。”童景熠仔细瞧了眼，是个充电的暖腿宝。他抖抖膝盖，笑着说：“白骁恺说我像个老年人。”
梁桁：“那可不，金贵着呢。”
“讽刺我啊？”
“哪能呢。”梁桁低速前进，“这个季节，咱们都得注意，尤其你，不然多受罪。”
童景熠叹息一声，落下座椅，半躺着说：“那可不，这都是青春年少时主动犯错的惩罚，现在想想，傻透了。”
“你在马上奔二十三岁的时候，能醒悟到这个道理，不晚。”梁桁关掉了车载音响，“别睡太多，夜里回去失眠。”
童景熠闭着眼摆手：“就迷糊半个钟头，反正这天儿得堵车呢，多无聊。”
梁桁失笑，心道自己也无聊，你不如多跟我说说话。但余光一瞧身旁的人，对方似乎已经要睡着了，又不忍再开口。
铺天盖地的雪落下来，阻挡了视野，车流前进缓慢。梁桁也不着急，他开一段停一段，停下来的时候，就去看看熟睡中的小青年。他无事可做，总伸出手指去触碰对方的眉头、鼻尖或者嘴唇，在童景熠嘟嘟囔囔地将醒未醒时，再收回手，一本正经地注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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