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儿，落儿？”
“嗯？”轻烟察觉叶落的异样，连唤了好几声，叶落才回眸充满疑惑地看向她。
“怎么心不在焉的？”轻烟抱膝而坐，许是气氛太好，不自禁地哼起小调，一面唱一面晃着脑瓜，显露出平时难见的稚气。
“没有。”叶落说不出口，她和轻烟……她和轻烟本就是知己，轻烟有如此抱负她应该高兴才是。叶落不再胡思乱想，轻烟见她否定的快，也不再追问，继续哼着调子有些疲懒地靠在叶落肩膀上。
小调悠扬婉转，更像是江南的曲音，清丽动心，叶落微微侧眸便可以看见轻烟姣好的脸庞，月光湖光映得仿佛罩了一层极其柔和的光，令人忍不住想要触碰，叶落想着，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落儿，你日后想要嫁与什么样的男子？”轻烟蓦地开口，叶落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绕了个弯假装要捂嘴，轻烟直起身，望着她眨了眨眼睛。
叶落心里猛地一沉，她还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眼下也不想去想，随手拾起一颗石子砸进湖里，溅起一朵澎拜的水花，“我可不嫁，嫁人有什么好的，东街的巧姐多水灵的姑娘，嫁人之后整日柴米油盐酱醋茶，哪还有半分水灵的模样？”
轻烟不知是赞同还是只是习惯，扁着嘴点点头，话头一转：“巧姐是可惜了，可你与她不同，你若嫁必不能是凡夫俗子，世间俗事还能扰到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富贵人家是福，寻常人家亦是福，不过福的背后各有各的苦楚，你最是明白，今日怎么非要让我说个好坏来？”叶落心中一半打鼓一半烦躁，打鼓是怕轻烟说出自己日后所愿，烦躁是这种事情她本不愿想，可轻烟偏偏逼着她去想，可怎么个想法，还是觉得不嫁人最好。
“罢了，我不过是想知晓你中意的人是什么样子，谁知你想得这般多。”轻烟轻轻叹了声气，星子不知何时掉落了 一颗，隐去了光芒。
“我无中意之人，若他日有了，必带来让你仔细瞧个清楚。”叶落知晓是自己敏感了，忙恢复了轻快的语气，浅浅笑着说道。
可轻烟的眉眼却显得更加落寞了几分，轻烟忽地向她望来，脸上无半分笑意，叶落甚至察觉到她的失意……她也是在乎自己的吗？叶落心慌间，只见轻烟勉强勾起一丝笑意：“好啊。”又一颗星子落了。
“莫说我了，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叶落无措地挪开目光。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琴瑟和鸣，岁月静好。最好……能像落儿这般，相知相交。”轻烟有意无意中间那句“能像落儿这般”压的极低，像是怕今夜的风花雪月听见了似的，叶落理所当然地听漏了一半，毫不客气地回口道：“面上越是君子的人，内心越禽兽！你当心被骗身骗心。”
轻烟闻言，一半羞恼，一半好笑，在口无遮拦的某人背上狠狠敲了一记，也不与她争辩，自暴自弃般：“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二人消停了，看着花灯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微弱的烛光渐渐变成了星子大的光点，轻烟又懒懒地窝在叶落肩头，像是自言自语地感叹道：“落儿，我的落儿啊，你若是男子多好。”蓦地不知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小声道：“也不好。”
叶落被她的小表情萌住了，问道：“哪里好？哪里不好？”
不多时，轻烟莺啼似的清甜声音传到叶落耳边：“你若是男子，我便可嫁与你，你我做一对人间恩爱夫妻。不好嘛，你若是男子，我幼时只怕难与你相见相知，岂不是要独自撑过这些许年岁？”
叶落心中忽地释然不少。
男子又如何，女子又如何，轻烟心里有她便足够了。
天际已泛白，这个时候的长安城宛如一个浅眠的女儿，安详而优雅，远处依稀能看见星星灯火，不过两个时辰，人们又会开始新的忙碌，暗蓝色的天空中飘着袅袅炊烟，走街串巷的吆喝声，炸春卷的香气，还有吱吱呀呀响个不停的织布机。
叶落先是送轻烟回府，又绕到自家后门，轻手轻脚地像个贼一样翻墙进去，正窃喜无人发觉时，一个稚嫩的童声从身后响起，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刺耳。
“阿姐，你去哪儿玩啦？”
叶落吓得险些一脚踩空滑倒在地，颤颤巍巍转身，见是叶聘婷，松了口气，将一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叶聘婷瞪着大眼睛乖巧地不再出声，她提着个红红的小灯笼坐在后门的石阶上，灯笼的烛火将要燃尽，只发出微弱的光，那张出挑圆润的小脸上写满了倦意，见到叶落，平白添了几分欣喜，声音软软糯糯的，提着灯笼走到叶落身旁，仰着脸看她。
她揉了揉眼睛，小声迷迷糊糊道：“阿姐，你怎么才回来？”
叶落莞尔，蹲下恰好与她差不多高，将从街上买来的花生酥捧到叶娉婷面前，“去街上了，给你带的点心，爹知道我出去没有？”
叶娉婷不过是个七岁顽童，闻见香气，那点睡意就都散去了，一张圆圆的脸笑出好几道褶，可爱无比。
“哇！谢谢阿姐！不过我没有看到爹爹，不知道爹爹有没有生气……”叶娉婷的声音中先是一喜，后失望地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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