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已经抄了几十遍的诗了,以至于再往前写两页就要和自己的作业碰头的地步。
穆小央收起了书和文具,打算回家。
四月的傍晚,晚风轻轻柔柔的,一如许久未见的母亲的抚摸,抬头望去,日暮的太阳照亮了半扇浓云,印的整个学校也红彤彤的,如梦似幻。
对面的初中部楼下,站着个少年。
和穆小央一样,他也抬头望着天。
若不此时多看几眼,以后就没那么多机会了……
两人在校门口不期而遇。
少年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孩——他的眼睛肿的简直看不成,不知道怎么了,看他哭心里竟也有些难受,“谁欺负你了,小朋友?”
穆小央本来低头走着,有人忽然说话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竟然是那个坐豪车的少年,又是一怔,“没,没有。”穆小央以为是因为自己脸上的泪水没擦干净,赶紧又摸了两下,色厉内荏地补了句,“我不是小朋友。”
“哈哈。”少年轻笑,“好吧,那我送你回家?”
穆小央连忙摇头。
穆恩的教导在他耳边回荡,“小央啊,不能上陌生人的车,也不能跟着陌生人走,他们会把你卖掉,这样的话,爸爸就见不到你啦。”
可……他现在也见不到爸爸。
“没关系的。”少年微笑,“我们是同学,我会送你回家的。”
穆小央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上了少年的车的,他只记得,在夕阳的逆光下,少年微笑着,好像全世界对他张开了怀抱。
少年把他送回了家——李航的家。
还没进门,房间里的争吵便能听得一清二楚。
“爸,真不是我,不信等他回来了你问他!”李航在沙发上迂回,逃避着李白树的鸡毛掸子。
“叔叔、阿姨,我回来了。”穆小央沉默的换好拖鞋,向两人打招呼。
接下来的暴风雨,和想象中差不多。
李白树质问穆小央是谁闯的祸,穆小央供认不讳。
于是李白树当晚就把穆小央拎回了穆恩家,告诉穆恩明天去学校,穆小央闯了祸要叫家长。
穆小央做梦也想回家,也想他这个一事无成的穷爸爸。
但迎接他的,只有一顿暴打。
这次穆恩似乎打得格外厉害。
“让你惹事,让你丢人!啊,一点家教都没有!把你爸的脸往哪放!啊?丢人都丢到你李叔家去了……”
穆小央只能护着头,满脑子都是“丢人”。
学校里的消息传播速度可以说疾如雷电,第二天,二年级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穆小央扒人家女孩子裙子的事情。
“变态。”
“色狼。”
诸如此类的词语在身边此起彼伏地响起,穆小央只能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整个的蒙在自己头上,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能遮住阳光的校服对于阻隔声音无济于事。
穆恩来了,马芳的父亲也被叫来,两边家长、孩子四人坐下,整个办公室都显得有些逼仄,班主任还没开口,穆恩就先给了穆小央一个耳光。
马芳吓哭了。
她本来是想和老师说不是穆小央做的,是李航做的,但穆恩这一下把她吓懵了。
穆恩笨手笨脚地想要安慰马芳,可手都要伸上去了,又想起这是别人的闺女不能乱碰,一时间伸着手尬在原地。
班主任刚想劝两句,穆恩又一巴掌乎在了穆小央头上,“给你同学道歉!”
穆小央肿着一边脸,面无表情,“对不起。”
“不……不……”马芳“不”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来。
穆小央叹了口气,事情已经成这样了,即便马芳现在说不是他,也没什么用了,无非就是把李航和李白树也拖进来。
最后,李白树挨一顿班主任的数落,李航挨一顿李白树的打,自己还得挨一顿李航的打,又何必呢,还不如就这样了。
班主任和马芳的爸爸商量了一番。
穆小央因为顽劣从一班调到五班,马芳为了避嫌从五班调到三班。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没人反对,马芳的爸爸甚至感激涕零,毕竟以马芳的资质,靠她自己肯定是进不了三班的。
第二天,穆小央跟着李航去了五班。
班主任把穆小央叫到前头,“以后穆小央就是我们五班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了,大家多向他学习。”
“学习怎么扒女生裙子吗?”李航高声笑道。
班里低低地传来了几声笑。
五班谁都知道马芳的裙子是李航扒的,但是大家毕竟都是团结的差生,一致对外的道理还是懂得。
“胡说。”班主任的粉笔头正中李航额头,转身对穆小央说:“马芳的位置刚好空着,你就坐那吧。”
穆小央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坐上了马芳的位置,成了李航的继任前桌。
“哎,前桌?”李航踹踹他的椅子,小声喊。
“怎么了?”穆小央也不回头,只是身子靠后一些回他。
“你上课坐直一点,把我挡着,我要睡觉,还有,课间帮我打个水,不能太烫。”说完,扔了个水瓶过去,丁零当啷地落在了穆小央脚边。
“怎么回事!”班主任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见坐得笔直的穆小央。
“对不起,老师。”穆小央举手,“我的水瓶掉了。”
班主任点点头,没再关注,“下次注意。”
下面的学生又一次小声议论了起来——
“穆小央是真的很护着李航啊。”
“航哥魅力大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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