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后,夙渊便让青鸾回到了他自己居住的那个院子。
他并非不想和青鸾待在一起,只不过,他是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情绪如此低落的青鸾。
既然他不高兴是因为自己……这几日都不出现在他面前,他应该会好受点……吧?
……
青鸾是被一阵清凉的触感弄醒的。
他的呼吸本就清浅,所以即便是醒了,也没有让那个正在忙碌的人发觉。
夜晚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从一扇没有关牢的窗子里透了进来。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褪去一半,风吹在身上,让他不由得轻轻颤了颤。
他不是已经关上窗户了吗……难道夙渊是翻窗户进来的吗……
夙渊也发现他冷了,把手中的瓷瓶放到桌子上,起身去关上了房间里的窗户。
关上窗户后,他轻手轻脚的从桌子边转过来,确认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后,又继续了手里的事情。
又一阵清凉的感觉传来,青鸾才反应过来,夙渊是在给他上药。
那日摔到地上的淤青,还有一些以前留下的伤痕,都被他仔仔细细的抹上了一层厚厚的药膏。
夙渊的手不是很老实,可又因为忌惮着他醒来,只敢小心的摸一摸。即使看不见他的表情,青鸾都能想象到他那一脸不甘的样子。
夙渊上完了药,没有过多停留,把解开的衣服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掖好被角,便准备离开。
青鸾只能感觉到,夙渊站起身的时候,似乎顿了一下,然后从他的床上拿起了一个东西。
可他记得自己的床上应该没有什么东西才对。
夙渊没有发现青鸾已经醒来,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便悄悄的离开了。
听到房门阖上的声音,青鸾缓缓睁开了眼睛。
手指移向刚才被触碰过的地方,似乎还残余着些许温度。
药膏没有完全化开,带着湿润滑腻的感觉,却也减轻了不少身体上的疼痛。
他把手收了回来,重新闭上眼睛。
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不同于那些嘲讽的,冰冷的,或是讨好的笑意,这缕笑容,多了一点别的情感。
也许叫做真心。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夙渊,是个这么别扭的人呢。
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归于沉寂。
他有些后悔了。
如果没有醒来的话,就这样一直沉睡着,又未尝不可呢……
……
自那晚后,青鸾对夙渊又亲近起来。
夙渊知道可能是自己的动静太大,让青鸾发觉了他做的事情。
不过这不要紧,能让他原谅自己,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起来……想到那天在青鸾的床上发现的东西,夙渊不由得微微皱眉。
那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纸包。
他拆开那个小纸包,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是一张折纸而已。
……真的这么简单么?
夙渊歪着头想了想,伸手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几乎不到一息的时间之内,就有一片黑雾迅速的拢起。
抬起的双目中,流淌着金红色的纹路。
是纯正的魔族血统才会有的颜色。
“琼炎,冥王现在在哪里?”
“回尊上,冥界。”
“是吗。”
夙渊拿出了许久未把玩过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遮住了嘴角的笑意。
“冥界多年无主,极其混乱,想必冥王现在可是忙得很呢……”
似是想到什么,夙渊目光闪烁,陷入了沉思。
“琼炎。”
坐在高位上的男人突然唤了一声。
没有往日面对青鸾时或温柔或调笑的态度,此时的夙渊,是一个真正的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举手投足间,满是慑人的威严。
“尊上。”
那团黑雾凝成的人形顿时在无形的威压下跪下。
“冥王如此劳累,我们也该帮他分忧才是。”
“代我,给冥王送点‘小礼物’……”
嗯……最好是,让那个家伙,永远都不能再靠近那只鸟儿一步……
“是,尊上。”
浑身拢在黑色里的魔族把头深深的低下,随着黑雾的消散,他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空旷的大殿中,只余下夙渊一个人的喃喃自语。
“碍事的家伙,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回来呢……”
……
此时,距离夙渊寝殿不远的一个幽静的院子里。
一道纤瘦素白的身影正在逗弄鸟架上的画眉。
在终日的闲寂中,也只能以此来打发无趣的时间。
那画眉很是听话,无论青鸾怎么用手指戳它,它都不生气,乖顺用柔软的羽毛蹭他的手指。
白皙的手指卷着鸦青色的鸟羽,相互映衬之间,无端生出万分缱绻。
这也许就是天生的亲和力吧……
记忆里似乎闪过一个跃动的火红色身影,也是这般粘人。
……是谁?
他仔细去想,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最近,总是会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
突然,青鸾的动作一顿。
他抽回手指,缓缓转身,看向了身后的方向。
可他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从他的视角来看,也不过是一片模糊,只有魔界特有的暗沉气息在涌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看向那个方向。
就好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在召唤。
那样熟悉。
就像是,千万年前,那个熟悉的声音。
子落……
那样平静的目光,从容的语调,轻轻的喊出他亲自为他起的名字。
子落……
他亲眼看着,那无尽的寒渊,吞噬了他最后一滴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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