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袖……”夜剿喃喃念了一声，忽又陷到更深的思绪中去了。他想起万年前在沧澜海边见到的那个人，银甲生辉，权杖流光，所向披靡。若要说领袖，他是他见过的最具有领袖气概的人。
然而，一万年转瞬即逝，黄泉碧落终不见。
玄一封见夜剿恍惚出神，不知怎的，心中微有些不快：“我之前就说过，如果你对我的想法不认同，大可以先走，我自己想办法。”
夜剿望向他：“你有什么办法？”
玄一封道：“办法总是有的，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夜剿没有接话。
玄一封见他沉默，也不想再多说，别开脸去，阖上了眼睛。
他的侧脸沉浸在半明半灭的光线中，神情坚定而安宁，犹如一尊肃穆的俊美神像，让人心生虔诚仰慕。
夜剿坐在他对面，深深地望着他，眸色渐沉，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半晌，他默不作声地将火堆往玄一封那边拨了拨。
温暖的火光一下子罩上来，如一个昨日重现的梦境。
第二日，玄一封是被一阵阵惊呼声吵醒的。尚未睁开眼，就感觉到炫目华彩在眼前炸开，光芒磅礴盛大，亮得出奇。待睁开眼循声一瞧，玄一封整个人都惊呆了。
只见昨日还汹涌澎湃的长河之水，一夜之间竟像是烈马被驯服一般，全都结成了冰。
一望无际的冰面犹如澄净的天镜，倒映着青空长虹，熠熠骄阳，亦倒映着匍匐在河边的苍老身影。
“是神仙！是神仙显灵了！”
鸩九欣喜若狂，对着苍天呼号，两行浊泪从他深陷的眼窝中流出来，连声音都变了调。
他身后，看到了一线生机的人们扑通扑通纷纷跪下，争先恐后地对着冰河磕起头来。
玄一封震惊地望着这一幕，慢慢起身，向着冰河走过去。每走一步，他就觉得自己犹在梦中，目光所及皆为幻影。他出身于神界玄宗，百年以来，见过不少变幻莫测的神迹，甚至见识过风雷山那惊天动地的天雷，可是未及隆冬，长河一夜冻结，这等神迹他闻所未闻。
晶白的冰面反射着灿烂的日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玄一封眯着双眼走到河边，感受到那凛冽寒气，方觉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竟然是真的！
冰河犹如一条巨蟒白蛇，蜿蜒千里，横亘在崇山峻岭间，但它已不再是鸿沟天堑，从冰面上走过去，比横舟渡河要容易多了。
鸩九那群人已经开始做离开这里的准备。被玄一封救下的那个孩子，天生胆大，第一个跑上冰面。他用力跺了跺脚，冰面坚固如石，没有一丝裂痕，不由高兴得蹦起来。
“没事！我没事！这冰可以走过去！”
人群中传来敞亮欢呼。
玄一封笑着摇了摇头，心想，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又想到，自己早几年与这孩子也没什么差别，如今却被迫成了别人的“救世主”。
只是，这等神迹，却不是他能变化出的。
是谁？到底是谁帮了他们？
玄一封转头，瞥见一抹黑色身影，离他十步之遥，亦默默地望着广阔冰河。
他不走近，玄一封便走过去，直截了当地问：“是你做的吗？”
夜剿不看他，亦不承认：“不是。”
“真不是？”
“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玄一封观察着他的神色，狐疑道：“那就奇怪了，不是你，也不是我，此地难道还有第三人？”
“也许是他们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吧。”
“上天？！”玄一封自嘲一笑，“如今神界还不知是怎样狼藉的景象，自顾不暇，哪能管他们？”
“你不也是自顾不暇吗？不照样多管闲事？”夜剿淡淡抛下一句，转身往回走。
玄一封一愣，急忙追上去：“喂！就是你做的吧！你这人也是奇怪，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夜剿越走越快。
玄一封死皮赖脸地跟在后面：“喂喂！你说我管闲事，你不也帮了他们？其实你也挺嘴硬心软嘛……”
“！”夜剿蓦地止住脚步，玄一封收势不及，差点撞到他身上。
“？”
夜剿抬起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幽深的瞳孔泛起寒芒，如冰河般凛冽，玄一封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不是在帮他们。”夜剿一字一句地说，“这些人的生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的观点也不会轻易改变。我只是……”
他没有说下去，深深看了玄一封一眼，转身走了。
这一次，玄一封没有追上去，他感觉自己似乎读懂了夜剿的潜台词，却又不甚确定。
“到底是不是他做的？他竟然有如此强大的灵力？”玄一封喃喃自语，“哎，真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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