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帮扶之情。”宋谊静了片刻，目光沉沉地望着他，启唇轻声道，“钟兄这一礼，恐怕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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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谊前前后后帮过他那么多次，钟濯自然也知道光是感激之情是不够的，可是宋谊一贯对什么都无可无不可，钟濯的确不知该如何谢他。
不免又想起上次在白马渡口，临走前，宋谊也这般问了他一句：“钟兄究竟打算如何谢我？”
那时他的回答，思之如狂的心意……虽是当玩笑说了，但钟濯知道其中的真心与期待，都是千真万确。只是宋谊那时的反应，钟濯纵是胸襟旷达，也难免心里受伤。
钟濯心里感慨，道：“这是自然。”
他直起身来，脑袋晕了一时，便抬手扶住了一旁的马屁股，宋谊的神情在晕晃的视野里看不太分明，略闭了闭眼，他口中发苦：“只是云溥你也知道，在讨好你一事上，我向来不得其法。但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不论千难万阻、赴汤蹈火，我必在所不辞的。”
这个六月正午，长空流云，四下里静得一丝风也没有。
宋谊静静看着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片刻，忽然嘴唇微动，说了句什么。
钟濯脊背微微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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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蝉鸣嘶噪。
宋谊几个字吐得极轻，树上的蝉又叫得极响，钟濯似是而非地捉到几个字，拼到一起的意思却又让他觉得荒唐透顶——宋谊怎会对他说这种话？
即便在他做的那些白日梦里，宋谊也不曾对他说过那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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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不是病糊涂了？
但身不由己，他的心已经因这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而飞快地跳了起来，他抬起眼，想确认宋谊的表情，但天杀的眩晕感却叫他连站也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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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忽然一暗，一只微凉的手贴到他额头。腰上被人一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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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谊的声音沉沉，在他耳畔响起：“我就在此地，何必再来求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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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那人，便如此重要。这么一时半刻也等不了？”
宋谊这两句既似责备，又似担忧，话里话外似乎还带着点吃味的意思——钟濯简直怀疑自己不仅是病糊涂了，还病出幻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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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濯晕乎乎地语塞了一下，但念及沈驯，一颗心又沉到了底。额头贴着宋谊手心，钟濯微微一点头，皱着眉头哑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沈驯若当真死了，那便是因我而死……早一刻便多一刻的生机，已经迟了三天，我一刻也等不了……是死是活，总要落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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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谊手心里尽是他额头的冷汗，方才刚一揽上腰，有了借力点，身体也无依无靠往他身上挨过来，面色苍白，眉头紧拧。
此人有一千个理由惹他气恼，却只一个理由，便够他原谅。
——再是披坚执锐又有何用，还不是落个缴械投降的下场。
宋谊垂下眼皮：“先随我回驿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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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共乘一骑回到驿馆，钟濯坐下歇了片刻，喝了口茶水后，自觉好了许多。宋谊将他送回房后，先出去了一趟，不多时又回来，对他道：“叫人备了清粥，稍后便送来。饭后半个时辰，药煎好了，也会有人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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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濯看着他，一一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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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宋谊絮絮交代这些琐事时，钟濯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的神仙从遥远的云端落到烟火人间，落到他伸手就可触碰到的咫尺之内，不再可望而不可即了。
宋谊说着伸手，手背在他额头轻轻贴了贴，又道：“你大病初愈，下午若是有了消息来，切勿自己出去，等我回来。嗯？”
见钟濯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不应声，宋谊抬眸，询问地看向他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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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濯：“你呢？”
钟濯这时才发现宋谊身形较之前消瘦了许多，从前是亭亭若柳，此时是修挺似竹，不由便想到自己昏迷三日，全靠他照顾，难免愧疚心疼。
他从来也不是会计较这些寝食小事的人，一顿饭不吃死不了，这时却问道：“今日累你往县衙多跑了一趟。来不及用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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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谊怔了怔，而后点头道：“无妨。”
钟濯看着宋谊说罢起身要走，揉着仍然有些隐痛的手腕，想到方才县衙门口如真似幻的那句话，忽然又叫住他。
“云溥，你方才说有要事与我商议，不知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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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谊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晦涩：“我的要事，已经做了。”
宋谊走出驿馆后，在淋漓的日头下停了片刻，又回身到柜台前。
掌柜见他来，态度立时便很殷切——这位宋大人方才来向他要人时神情实在太骇人，掌柜的这会儿想想都还有些后怕，此时见了他，不由便堆了满脸笑：“大人有何吩咐？”
宋谊凝着眉，问道：“掌柜可有锁，借我一把？”
掌柜闻言，转身去后边找，边道：“锁倒是有，不知大人做什么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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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年轻人轻声道：“锁人。”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www.gongzicp.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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