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宋谊在一处时,钟濯常常有一种矛盾而虚幻的感受,有时觉得时间过得极慢,宋谊的一举一动,一蹙眉一仰首仿佛都被巨细无遗地拉慢了;有时又觉得时间过得极快,倏忽便要到了分离的时候。
比如此时,他觉得夜还很长,又觉得夜太短,在这番突如其来的唇齿交缠里,他忽然就尝到了离别的滋味。
钟濯这辈子没怎么经受过离别——他自小活得自由散漫,便是离家赶考,也只当出门游历,离家千万里,在他心里却不过咫尺之遥。当初他大哥将他送到临安,二人在渡口道别,钟洄也只是说“出门在外自己当心,考不中便回家来。”李绍在三月发榜后同他说什么“宦游人”,钟濯亦是没什么实感,天下虽大,若是有心,哪会有什么见不到的人?
来到这世上二十一载年岁,他心里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所有的出走、离别,都是想回去就可以回去的;所有的故人、旧友,也都是想见便能去见的。
但此时此刻面对宋谊,却忽然觉得是血肉相连般的割舍不下——分明,他们也未相识多久,相知多久。
一只手也数得过来的,短短几日而已。
情.爱的甜与苦,其中的心甘情愿和无可奈何,原来便是这么一回事么。
宋谊的眼在幽暗夜色里闪着熹微的光,如同月夜的湖面飘闪一点清冷渔火,钟濯看得心悸,便捧住他的脸又吻了上去。
明月高悬,公门旁的深巷,压抑的隐隐喘息,二人仿佛抓住一切时间和机会偷欢的野鸳鸯,全然忘了为何动的火气,又如何一路将火烧到了这里,心中明明白白想做的唯有将心中滚烫的爱.欲与不舍尽数泄落在对方身上。
只是残存的一线理智又像缰绳一般勒住冲动的欲.火,二人察觉到彼此身体起了变化,骤然停下。
宋谊将身体压向他,微微低头贴着他耳鬓,沉沉的喘息像一团浓雾吐在他脖颈的皮肤上,令他轻轻起了一阵战栗。
“云溥,我知道梁祝为何会化蝶了……”钟濯仰头贴着墙壁,微微阖着眼,轻声道,“与你一起,我也不想做人了。”
钟濯火上浇油的痴缠令宋谊气息微微一滞,随即侧首一口咬在他耳垂上,没轻没重地令钟濯低低嘶了口气,方才被咬破的舌尖抵上牙齿则又觉察出另一种痛感,一时便不由蹙起了眉——钟濯前一次便有所察觉,宋谊绝大多数时候是温和柔顺的,可是某些时刻却又露出极不寻常的另一面,警觉、肆意、暴虐又带着点绝望,仿佛那兰柳般的身体里有一头囚困日久的野兽,被他引诱着闯出牢笼,便顺着本能的欲望,要将他拆吃入腹。
钟濯为自己的联想愕然,却并不感到害怕和抗拒——那头野兽即便闯出了牢笼,也被他收束、克制着。
他抱紧宋谊,埋首嗅着他颈间平和淡雅的兰香。
窄巷对出去一个街角,钟濯听到外间忽有人声传来,连忙转个身推着宋谊往里走了几步,用自己的脊背挡住那些可能的视线。
等着那脚步声靠近又走远的时间里,二人终于平静下来。
这隐秘而短暂的片刻他们似乎交换了很多浓烈激荡的情绪,感觉仿佛天荒地老,实际却不过须臾一瞬。
宋谊醒了神,松开他,手指却又沿着他手臂滑上来,摸到他耳垂,轻轻揉了揉:“疼么?”
钟濯被他摸得心潮起伏,若非想着他今夜还有公务,哪管什么时机场合,当真就要与他在这里做了一对就地苟合的野鸳鸯。
“不疼。”他呼吸不稳地吐了口气,拉下他的手,“别摸了。我吃不消。”
宋谊一怔,手指微微一蜷。
钟濯:“你今夜怕是有的忙,还回来么?”
“回。明日我送你走。”
钟濯便在巷中幽微的光里露了个笑:“那好。我等你回来。”
“我回来怕要三更以后……”
“我等你。”钟濯打断他,“我有话同你讲。”
宋谊听出他态度坚决,也隐约猜到他要说的话恐怕就是前一天留着的话头,嘴唇开阖,终于没再说什么。
钟濯自己回到驿馆的时候仍然心绪难平,被宋谊撩起来的火一点没有消退的意思,转目看到浣衣坊送回来的宋谊的衣衫整整齐齐叠在床头,心头又是一颤,便埋首在那衣料熟悉的触感里,想着方才巷中之事,闷声唤了几声“云溥”,替自己泄了火。
纾解完,他将那袭衣衫揉在怀里,心里一时又感到怅惘——从前他独自思慕时是如此,今日心意相通依旧如此,来日山高水长,恐怕还要如此。思绪便飘飘荡荡,一时想着要快快回京,一时又想着要与宋谊讨个信物,一时想干脆辞官了事,一时又想还对宋谊许了个“万事有我”的承诺……最终离情别绪又涌上心头,他翻身埋首,在那件湖青色夏衫里忧愁地叹了口气。
这夜三更的时候闷雷滚滚,突然下起了大雨,檐下雨水如注。
宋谊帮着卞则秋连夜提审犯人,初审结束时恰过三更。沈致瞧着堂外青石地面上噼里啪啦的水花,劝他:“这么大的雨,还是别回了。明日一早去送就成了。”
宋谊只低头道:“恐怕还要再借一借大人的马了。”
卞则秋坐在里头笑:“沈大人,这般大雨都拦不住他,你还能劝得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榜下捉婿请大家收藏:(www.9bxs.com)榜下捉婿九饼中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