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谢游川之死
“怎么了？”见舟舟在哭谢游川便放软了声音，但舟舟没有回答，只是哭得更伤心了。
舟舟从前受到的伤害太深，很多时候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哭泣，谢游川能做的只是抱紧他，抚摸着他的脑袋，并且好声好气的地安慰他，一如现在这样。
“没事的，舟舟，我和你在一起呢。”
舟舟张着慌张的眼睛，贪恋着谢游川怀抱的温度，他在谢游川的怀中贪婪地吸气，很久以后才鼓起勇气抬起头主动去亲吻谢游川的额头。
现下的阳光很好，照在两人身上，就连盘旋不去的鹰也消失了踪影，谁能想到明天这里就将会有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
谢游川看着舟舟忧伤的脸，感到一阵无力。
奇怪。谢游川心道，也许是昨晚太累，他的四肢竟然开始用不出力气来，再看舟舟，他温柔地将谢游川放倒，整理好方才由于情动谢游川被舟舟抓乱的头发，然后站起身来。
舟舟的泪痕还在脸上，却已经停止哭泣，也许是因为仰视的高度，他整个人竟然变得有些威严起来。
谢游川几乎有些高兴，他喜欢软软的舟舟，但坚强的、找回自信的舟舟也更加迷人。
“游川。”只听舟舟轻声叹息，眼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谢游川脑中不复清明，只是觉得很累很累，身体仿佛坠入绵软的草地：“怎么了？”
舟舟并不答话，氛围有些奇怪，他们静默地注视着彼此。暖融融的阳光下谢游川身上的力气被抽干，即将深入一场长眠。
“游川？”舟舟开了口，去碰触谢游川的耳尖，往常的谢游川总是会捉住舟舟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唇上细细亲吻，现在的他却是绝对做不到了。
此刻谢游川的心中充满惊骇，他知道定然是舟舟对他动了手脚，他只是……没有想到……他太信任舟舟了，愿意为他做一切，甚至家财和承诺从来都双手奉上，尽管他的舟舟从来都不会贪恋这些。
旁人喜欢在背地里对舟舟说三道四，他们说舟舟已经是从前的舟舟，任何人和事做过了就是做过了，无从抹去。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每当谢游川可以认为自己与命运比肩的时候命运就会对他露出狰狞的一角：当日他伤害的少年在医师下勉强捡回来一条性命，却逃不过命运的折辱：谢游川不喜欢战争，却为了自己的使命剑下亡魂无数，他做了他所必须做的事，却阴差阳错间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舟舟叹息着露出诡异的微笑，他捡起刚才被他放在远处的剑，用力将它从剑鞘中拔出来。他的动作说不出来的潇洒，谢游川仰望着他，仿佛在另一个世界会有另一个舟舟做着他喜欢的事……习武……有着幸福的童年……娶妻生子……而不是像鬼魂一样生不如此，苟延残喘地在世间。
“把剑放下。”谢游川说，声音因为困顿而显：很温柔。愈发不清醒的头脑却拼命旋转，他想起大军压城的襄国余孽，他在那里与舟舟初逢，小小的舟舟有着粉雕玉琢的脸，幼猫一样的吸气声，更有这超乎常人的忍耐力……这时多么明显啊，只有无人在乎的弱小的舟舟，才能平安地生存在人群中，背负着襄国幸存者的皮，小心翼翼地苟活。
就连谢游川不也是把他当做好看的玩意一般爱护，不然早就将舟舟回家，带给父母，然后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让舟舟当真做了他的男妻。
谢游川的剑在耀眼的阳光下闪着光，战场上哭嚎和阴魂只敢在夜间弥漫。
“昔日的襄国皇帝坏卿是你什么人。”谢游川问，心里无力地叹息，为了战争前的清静和预感要到来的“好事”，他曾暗地里将亲卫们打发到城墙外，那种舟舟大声喊叫也不会被别人听到的地方，没想到一时的聪明竟然成了自掘的坟墓愚蠢。
“正是家父。”舟舟本不欲多说，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谢游川，仿佛要将他刻进脑海里，然后永生永世地记住。
大概是深知“反派死于话多”的锦句，舟舟深吸了一口气，将剑笔直地对准谢游川的心脏，粘在唇齿中的药扩散到谢游川的五脏六腑，让所发生的一切都无力回天。
“他们说我必须杀死你，这样便可以破掉逵城。”舟舟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眼睛不复清明，反而显得有点冷酷，又有点疯狂。陪伴了谢游川剑荒唐地刺进自己的心窝，很疼，
很无力，有力跳动的心脏无力地挣扎，仿佛深知自己已达生命尽头。
鲜血来溅在舟舟浅色的衣服上，混杂着再度掉落出来的眼泪。
但舟舟的手很稳，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将体重也压在剑柄上，那锋利到令人胆寒的剑一直刺进谢游川的正心，并在谢游川心痛欲绝前将他打了个对穿。
整个过程很快，舟舟认定的事，无人能改，所以风流如谢游川只来得及有尊严地调侃：“你可不要跳下去。”
“嗯。”舟舟点头同意，然后拔出了剑：鲜血从谢游川的心中喷涌出来，谢游川从清澈的蓝天中升高，看着舟舟从脖子山找出悬挂的口哨，吹出奇怪的调子，招引来那可疑的飞鹰，将写好的布条系在它的脚上。
谢游川感到自己慢慢腾空，被微风吹得想要消散在天际中，这便是他本来的归宿。但他却不甘如此……他用尽力气扑向舟舟，钻进他腰间悬挂的玉佩里，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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