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梓扬不敢抬头看他。
他以前从来没试过和同学一起庆祝生日，每次都是乖乖待在家里等哥哥回来和他一起吹蜡烛。初一的时候本来伍晓萱他们也打算约他，但是哥哥听说之后显得挺沮丧，所以他也就拒绝了。尹梓扬心里乱糟糟地想，哥哥现在说不定已经不高兴了，只是装着没事的样子罢了。
“尹梓扬，你要喝什么？”蓝莹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凑过头在看他那份菜单。尹梓扬吓了一跳，马上推开了她，下意识看了哥哥一眼。
结果尹皓根本没有在看他，而是俯着身子在和伍晓萱推荐饮品。
他郁闷地垂下了头。
蓝莹琳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低声笑了下后又若无其事地重新挽上尹梓扬的胳膊问：“哎你说我要这个银花还是芝兰啊？这些名字都好美哦，但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尹梓扬心不在焉地说：“芝兰吧。”
蓝莹琳笑了，说：“好啊。哥哥！我要芝兰。”她吟吟地和尹皓招了招手。
尹皓过来了，淡淡说了句好，又问尹梓扬：“你呢？”
“尹老板，试试香槟茶啊！”侯奇在对面叫道。
尹梓扬想起之前夜店的事情，尴尬地看了哥哥一眼，说：“我，我要冰滴茶就好了。”
尹皓满意地点了点头，垂着眼在小本子上一个个记下了。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握笔的姿势又极标准，在纸上滑动的时候会让人想到冰面上的舞者。尹梓扬想象着那张纸上墨水晕开的弧度，一定是铿锵有力的。
“小吃呢？看看蛋糕，还有桂花奶冻也很不错……”
尹梓扬怔怔地看着尹皓俯**的侧脸：每一次抬眼都伴随着礼节性的轻笑，上扬的嘴角像阳光，眼底却带着雾。
温柔却疏离。
潘时茂好像这样评价过他。
“扬扬，扬扬？”
尹梓扬突然回过神，看见面前原封不动的茶和桌面上几乎被清光的甜点，转头看向尹皓。
尹皓这时候已经换下了工作服，换上了早晨送他去上课时穿的黑色卫衣，袖口拉到了小臂上。
“我下班先回去了啊。你结束了就回来吧。”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跟同学好好玩。”
“什么？”尹梓扬有些吃惊，在尹皓离开的时候还差点伸手拉住他。他以为哥哥会和他一起回去，明明都在这儿碰上了……不催他回家还说跟同学好好玩？这是他哥会说的话吗？
蓝莹琳这时候突然挽过他的肩，说：“尹梓扬同学，你还没吹生日蜡烛呢。”
他这才回过神，看见桌子上有一个小小的蛋糕，上面插着两个个漂亮的数字蜡烛，正好是十四。
一看就是哥哥特地为他准备的。
他这样想着却莫名有些失落，毕竟生日蜡烛总是要跟哥哥一起吹才叫生日啊。
尹梓扬本来不想吹，大家却一直在煽动他，还大声唱起了生日歌，惹得周围的人全望了过来。他实在不好意思，只好憋了一口气吹熄了它，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许愿。
那这样是不是就不算吹生日蜡烛了？他自觉将刚才的行为裁定为无效，心里头又轻松了一些。
“哦哦哦！尹老板生日快乐！”伍晓萱带头拼命鼓掌，一块小蛋糕不一会儿就被大家分吃完毕。尹梓扬本来以为这就可以走了，结果蓝莹琳又提议说要玩游戏，伍晓萱和侯奇从来都是一点就着，潘时茂又什么都无所谓。尹梓扬不好推脱，毕竟大家都是特地来和他过生日的，于是愣是陪他们玩到了下午五点多。
这时间又正赶上晚高峰，等尹梓扬终于回到家，已经错过在饭前拆礼物了。
吃饭的时候他一直提心吊胆地看着哥哥，往常他要和同学玩到这么晚才回来，哥哥一定会责备他两句。可这次尹皓却像没事人似的和他在饭桌上聊天，还问他和同学玩得怎么样。尹梓扬嘟囔着糊弄了两句，特地没表现出喜欢和同学在一起玩的样子。
等吃过晚饭，戴玉玲从冰箱里取出蛋糕，在两侧分别插上了他们岁数的数字蜡烛，然后喊他们过来许愿。尹梓扬特别激动地挨在哥哥身边，在烛光下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他希望自己的学习成绩能够变得更好，大家都身体健康，还有，还有……他用力握了握双手，在内心虔诚地想：他能够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接着他睁开眼睛，和尹皓一起吹熄了蜡烛。
不知道哥哥许了什么愿望呢？尹梓扬从小就毫无理由地相信，如果他和哥哥许了同样的愿望，那这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但是他从来没有问过尹皓的愿望是什么，因为他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等分完蛋糕后，尹皓拉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悄悄把门关好了。尹梓扬好奇地看着哥哥在书柜里翻着什么，好一会儿他拿出了一个大大的盒子，上面是尹梓扬最熟悉的红蓝配色。
是他心心念念好久的任天堂Switch！
“哥哥……”尹梓扬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神圣地颤抖着伸出手接过它，放在大腿上端详了好久好久才拆开。
“天哪哥，你哪来那么多钱买这个……”尹梓扬感觉自己都要哭出来了。这款游戏机刚出的时候他就缠着尹崇铭说要买，尹崇铭总是说他考好了就给他买，还勒令戴玉玲绝对不能偷偷给他买。可是他一直没能考上年级前十，所以每天都只能在梦里虚拟打机。
“我不是去打工了吗，正好有钱就买了。”尹皓说。
但是尹梓扬知道，这个在国内根本不好买，哥哥肯定是提前了很久就在为他准备了。
他刚摸上手柄就激动地一把抱住尹皓，搂着他拼命跳了好几下，压着嗓子尖叫道：“哥，我真是太爱你了！”
尹皓难以察觉地怔了下，随即挣扎着推开他，淡定道：“我还没拆你的礼物呢，让我去拿一下。”
尹梓扬这下更激动了。在尹皓拆礼物的时候，他屏住呼吸使劲盯着他的表情看，终于在哥哥翻开相册的那一刻如愿以偿地看见了他期待的那个表情。
尹皓不敢相信地翻着这份相册，惊喜地不住在笑，看到最后，眼眶似乎都有些红了。
尹梓扬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解释道：“本来我是想做记录你的相册，结果我找来找去，发现怎么都是我们的合照啊……所以就变成这样了，你别嫌弃我老出镜哈。”
尹皓看着每一张卡纸上可爱的涂鸦和备注，还有那认真誊写的日期，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在弟弟出生后的每一天，他们都是一起度过的。
今年他十八岁，再过四年，尹梓扬也会迎来十八岁。
那离他们离开这个家，开始各自独立的生活又还有多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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