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补得恶心，感觉浑身都痒了起来，决定去卫生间洗把脸。可他刚走进这房间自带的卫浴，就发现这卫浴竟然跟哥哥学校宿舍那卫生间一样小，转个身就能磕到头，顿时郁闷得想哭，不明白自己干嘛不在家和哥哥待在一起，要被骗来这种地方。
他突然记起这事，赶紧插上耳机拨通了哥哥的电话。
忙音直响了好一会儿尹皓才接通。
“哥，你在干嘛呢？”怎么这么久才接我电话。
“扬扬，你到了？吃饭了吗？”
他正要抱怨，可话筒里一传来尹皓的声音，他又不争气地蔫了声，低低嗯了句：“还没吃。你吃了吗？你自己做还是在外面吃啊？”
“我吃过了，在学校呢。”
“这么快又去学校了啊。”
“嗯。送完你就回去了。”
“喔。”难怪哥哥这么久才接电话，原来他这么忙，忙得都没有时间想他，“对了哥！我妈她……”
他话刚开头，戴玉玲就门也没敲地冲了进来，吓得他一下拔了耳机从床上弹起来：“你干什么？”
戴玉玲皱眉：“你干嘛一回来就躲房间里？出来跟大家说说话。”
“说什么啊……”尹梓扬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在跟哥哥打电话，于是拔了耳机不情不愿跟着她出去了。
戴玉玲牵着他坐到了亲戚朋友之间，倒像是带着珍稀动物回家似的，巴不得每双眼睛里的光都聚在自己儿子身上，每一张口舌都往他身上吐一句赞美的话。尹梓扬捏着裤兜里的手机，僵硬地笑着答应大家的问话，感觉自己就像契诃夫笔下将军家的小狗似的，被一群奥楚蔑洛夫舔在中间。
等吃过晚饭，他找了个借口提前下桌，准备回房间接着跟哥哥打电话。那两个从刚刚开始就脚不着地绕着餐桌追赶的小孩突然撞到了他的身上，较大的那个男孩子手里飘忽的可乐便猛地泼到了他的衣服上。
尹梓扬那件和哥哥同款的限量版白色半袖衫就这样被泼成了抽象画，无可挽回。
他的脸立刻就绿了。
“阿庭！跑跑跑，就知道跑！都搞到哥哥身上了，这死孩子——对不住啊梓扬，你快脱下来让舅妈帮你洗洗。”
“不用了。”尹梓扬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在忍无可忍之前转身回了房间。
可没想到他刚一进房间，就看见原本放在阳台上的那一大包昂贵的进口零食已经被撕了个稀烂，每一袋薯片肉干蛋卷巧克力都被打开尝了个遍，剩了一堆没吃完被扔在台面和掉到地上，仿佛大型弃尸现场。
“操。”他忍不住爆了句粗。
那可是哥哥特地买来安慰他，留给他在回家前想自己的时候吃的。
这些死小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没有教养的？！
尹梓扬气急败坏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强忍着不出去发脾气，可越忍越觉得心里委屈得难受，只想现在立刻就坐返程的飞机回去——他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从这个鬼地方去机场，戴玉玲又扣了他的身份证不还给他。他这会儿真是觉得自己好无助，恨不得快点长大——这样就谁也管不了他了。
他闷头在那小浴室里洗了个不痛快的澡，穿着条短裤站在洗手池前拼命搓着衣服上的可乐渍，却怎么也搓不回亮白如新的模样。这片淡黄色的印子就这样压在他的胸口，渐渐闷得他喘不上气。
「哥，我好想你。」
「你吃饭了吗？」
「我有话要跟你说，你看见了就给我打电话吧。」
尹梓扬把房间的空调温度调得很低。他穿着临出门前从尹皓那要来的半袖做睡衣，缩在被褥里嗅着哥哥的气息。
他真的好想哥哥啊。
「睡了吗？」
许久之后，尹皓突然弹了条消息提示出来。尹梓扬一看见就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抓过耳机就拨通了哥哥的视频电话。
“哥。”他强忍着委屈盯着画面里尹皓不断晃动的下巴。
“抱歉，忙到现在。”尹皓这会儿在外头走路，视频不方便，于是又切成了语音。他还没看清楚哥哥的脸屏幕就灭了。明明才过了一天不到，他就觉得哥哥离自己好远好远了。
他扁了扁嘴，这会儿也没心思向他吐苦水，只急切地要拉近两人的距离般问道：“你吃饭了吗？你在哪呢？”
“我吃了。我在学校——你还好吗？”
“你怎么还在学校？”尹梓扬皱眉。现在都快九点了。
“我去学校住了，反正爸也不在家。你呢，你还好吗？”
“你怎么又去学校住？”尹梓扬叹了口气，重新倒回了床上，“我不好。我很想你。”
“怎么了？见到外婆了吗？”
“嗯。”尹梓扬不明白哥哥怎么比他还关心自己的外婆，只忿忿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妈她骗了我！”
“什么意思？”
尹梓扬愤怒地控诉了戴玉玲的罪恶行径，末了吸着鼻子难过道：“怎么办啊哥。我想你。”
话筒对面，尹皓半晌没说话。
原来戴玉玲并不只是要弟弟回去看外婆。她是为了不让弟弟跟他待在一起。
过了会儿，尹梓扬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翻了个个儿，哥哥的脸随即出现在了对话框里——尹皓找了个有光的地方，站在路边把语音切换成了视频。
他看着昏暗路灯下哥哥模糊的脸，眼眶一下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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