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莹琳和他一起转过了头。
小学妹脸嘭地红了。她羞赧地深吸一口气，冲尹梓扬举起了拳头：“加油啊！”
“你说你是不是长着一张丧气脸，连小妹妹都忍不住给你说加油了。”
往停车场去的时候，蓝莹琳一边倒着走一边抬头看他，超短裙随着步伐一摆一摆。
尹梓扬又仰头吸了一口烟，盯着眼前的白雾在青空中散尽，捏紧了裤袋里的空烟盒。他有些心不在焉，每次来到这些地方他总是这样，无意识地在听着什么，看着什么，然后感觉整个身体沉沉往下坠。
上车之前他默默把烟头踩灭了。
“你要回家还是去工作室？我送你吧。”
蓝莹琳现在在他那间只有四个人的独立工作室里帮忙。做公关，做市场，做一切他需要帮忙的事情。
“去吃饭。”她一字一句咬着音说，“你已经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还好吧。”他说着便打开了车门，蓝莹琳却越过他一下坐了进去，挑着眉对上他疑惑的目光：“你自己照照镜子去，我可不敢坐你的车啊。”
尹梓扬耸了耸肩没和她争，替她关上车门后从车头绕了半圈坐进了副驾驶。他从面前的置物柜里掏出一盒新的烟捏在手里，这才靠在椅背上沉沉吐出一口气。
蓝莹琳扭头看了他一眼，扁了扁涂着漂亮口红的嘴唇，发动了汽车。
她根本不问尹梓扬为什么要回来接受这个采访。她知道这跟他回来奚平的理由一样。
初中毕业时对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想到尹梓扬会陷得这么深——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机会遇见他。
高考后她录到了京市一所普通的二本院校，就在A大的隔壁。那时候她刚经历了毕业分手的阵痛，立志要在A大找到属于她的优质男友。有一天她偶然在路上看见了理想型般的背影，于是热切地跑上去搭讪，结果发现居然是尹梓扬。
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可比现在糟糕多了。蓝莹琳握着方向盘又瞥了他一眼，那家伙这会儿居然又点燃了一根烟，在六十迈的风中倚在打开的车窗边，安静地侧头趴着。她看见他的发梢正擦着窗框狂乱地飞舞，两袖风鼓着，像一个巨大的风滚草。
她默默拉起了车窗，似乎是生怕他就这样被吹出去。尹梓扬疑惑地望了她一眼。
“你别抽了行不行，肺不要啦？”
他没说话，又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才把未灭的半截烟顺着吐出的白雾丢出了正在缩小的窗隙。
后来在热闹的烤肉店里，蓝莹琳一边从他的烤盘里夹着肉一边抿了口小酒，一双金属大耳环随着咀嚼的动作左右摇晃。
“等会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妈？我陪你啊。”
这几年戴玉玲的身体每况愈下，半年前确诊胃癌晚期后一直住在医院。尹梓扬虽然一直待在奚平，却从来没有去看过她一次。蓝莹琳知道这件事后把他骂了一顿，却还是没能让他回心转意。
因为他的父母对七年前那件事情也从来没有回心转意过。
“不去。”尹梓扬摆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声音泯没在四周食客高亢的谈笑中。
蓝莹琳扁了扁嘴，换了个话题道：“话说回来，你的工作室又要倒闭了你知道吗？”
尹梓扬没说话。他捏着泛油的夹子铲起黏在铁架上的肉块翻了个面，耳边是油渍粗犷的嗞啦声和鼓风机的呜嗡。
他从大学起就参加了各种游戏设计大赛，在毕业之前就开了自己的游戏工作室，那时候蓝莹琳就觉得他不靠谱说要来帮他。结果他还真的很不靠谱，一心说要做自己想做的游戏，从不肯向市场妥协，百般劝说后终于被金主爸爸们接连抛弃，却靠着不可思议的运气撑到了今天。
“我们现在买不起广告也接不到推广……哦，不是接不到，是你不愿意。‘影响游戏体验。’”她故意扭着细腰模仿尹梓扬的表情说出这句话，尹梓扬却像没听到似地继续翻着烤肉。
她吃了一瘪，忿忿从他夹子下夺过一块刚烤熟的肉，夹着它在空气中转圈：“幸好你这次还得了个奖帮我们增加曝光度，但是你说要做新游戏，还要搞VR，你不去接商业单，资金流根本不够嘛！”
“你吃饱了吗？”
“没有……再给我烤点，我要瘦肉。”蓝莹琳光顾着吃和说，没有注意到他面前的盘子还干干净净，“所幸呢，姐姐我帮你联系到了一个投资人。嗯，其实是他找到我的，还是个日本人……不过这不重要！反正，那个人说他可以帮我们……”
“条件呢？”
蓝莹琳突然闭了嘴，心虚地眨了眨卷翘的睫毛：“他的意思是……想请我们工作室……去日本发展。”
尹梓扬眉毛一挑，抬起了眼：“收购？去日本？”
蓝莹琳知道自己这句话一下踩了两个雷，赶紧解释道：“哎呀，我看他对你的作品挺了解的，说不定就是看到了——”她双手清脆地一拍，强调地说，“你的商业价值呀。”
尹梓扬没有说话。
她拉着脸啧了一声，忍不住抱怨道：“那要不然呢？就你这个破脾气，哪个金主爸爸愿意伺候呀。难道你不做了？都坚持到现在了，你不是说要等他回来让他看看你……”
“你是不是吃饱了？那我就去结账了。”尹梓扬突然抬高了声音，站起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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