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会如何？”不等她说完，凌玄戈便猝然出声，眸中色彩极端复杂，郁结而压抑，沉重得令人窒息。
“因为不信任，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是么。”
胸臆中的悲哀似要挣脱束缚呼啸而出，原来他们之间竟连最初的信任都不存在了。
难以抑制的痛楚，仿佛被一寸一寸撕扯开，生生牵动着每一次呼吸。
沐墨瞳陡然一震，面对这样的神情，她突然有股无法自持的惶惑，不忍直视的怆然。
“我……”刹那，竟凝噎得无法出声。
似乎有什么在一瞬间掠上心头，无法抓住，却是难以言及的憾然深刻。
阳光静悄悄地透过金丝楠木窗扇到了殿内，也只是星星点点，落在那件藏蓝色衣袍上，竟是被那清冷的色彩吸噬殆尽一般，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温度。万字纹金砖地面上的影子被拉得悠长，越发显出几分单薄来。
“如果我说，我从未打算动他，你一定不会相信吧。”良久，凌玄戈平复了情绪，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叹了口气，缓缓出声。
书房内沉寂没有回应，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说相信，是在欺骗自己，在发生了那么多不该发生的事后，她要如何去相信，昔日那个沉静的影子，还是而今的帝王？
静穆之中，仿佛过了一世那么长，又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眨眼间的距离。
“沐相虽贵为相国，但向来竭力维护朝纲社稷，但有沐相尚在，沐氏就不会担心会成为专权外戚。”说不出是无力，还是疲倦，凌玄戈转向她，“皇后可算放心了。”
说的虽是事实，却也是承诺。
沐墨瞳骤然一定，优雅地敛衿施礼：“臣妾告退。”
凌玄戈点了点头，像是对待一个平常的宫妃，冷淡而疏离。
然而在她转身时，终究忍不住微弱出声——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开始，你和玄玑之间并没有婚约，如今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于心底酝酿了良久，此际终于冲破阻碍，层层晕染了上来。
玄玑虽为太子，却并没有许多皇室贵胄身上的纨绔傲气，反而温柔而善解人意，有这样一个男子一心一意的对待，夫复何求？所以一开始她的眼中便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
如果故事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沐墨瞳敛下长睫，神色尽掩，脸侧是斑驳的光影，呈现出一种恍惚迷离。珊瑚步摇上的璎珞落在鬓边，映出肌肤一片明晃晃的红。
许久，久到几乎让人以为她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时，才缓缓启唇，语声幽然：“玄戈，我们都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便是时过境迁的如果。”
这个纷扰的尘世间有命中注定，有无能为力，有爱已成伤——却从来没有如果。
如果，她从不愿意去想，也不敢想。如果不是最初和玄玑有了婚约，如果玄玑不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她还会那样念念不忘吗？靡丽缭乱的宫廷之中，有那样一个人，诚挚地对她许诺下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怎么能够拒绝？怎么能够将视线放在其他人身上？
心只有一颗，已许诺下一个人，就再无法空出另一个人的地方。
说完那句话，竟是再也无法多待一刻，几乎逃离般的冲出身后沉寂的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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