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探亲(下)
周善明的两只手缩在衣袖里, 身子绷的笔直。
崔雪宁看着表哥忽然板起脸, 有些奇怪。
好像以前也是这样, 动不动就甩脸色给她看, 她又没惹他, 难道是突然又想起姑姑和姑父了?
以前她因为这个专门去问过父亲, 说新来的表哥古怪的很, 他父亲好生劝慰了她一番,让她不要和周善明计较,说他没了父亲和母亲, 心里非常难过。
但崔雪宁总觉得,父亲说的并不对。
周善明平了平心绪,说, “雪宁, 我刚买了一匹好马,就在马场放着, 你要不要去看看?”
崔雪宁眼睛亮了亮, 说, “真的?好啊!”说着就站起来, 一只手很自然的拉起周善明的胳膊, 说, “快走!”
周善明的身体一瞬间绷紧了,他刚才已经克制了半天,这次崔氏用又温又软的小手拉着他, 他所有的理智都没有了, 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了崔雪宁。
表妹原来真的那么瘦,怀中的女子在瑟瑟发抖。
崔雪宁着实吓了一大跳,待反应过来却也并没有气恼,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觉得表哥的胸膛更温暖有力,他抱着她,她突然想大声哭。
哭这几年在相府受到的委屈。
哭这几年在裴知言那里受到的所有冷落。
哭这几年没有父亲母亲,哥哥和表哥宠爱的生活是多么沉闷。
崔雪宁低低哭出了声。
周善明仿佛灵魄回天,一下子放开了表妹。他看到被他弄哭的崔雪宁,心里的愧疚,喜悦,羞耻,怜惜一起涌上来,简直恨不得原地消失才好。
崔雪宁看着黑脸的表哥哭得更厉害了。
周善明下意识要上前抱住劝他,下一秒又恨自己糊涂,这是他表妹啊,他已经成了亲的表妹。
亏他还是个堂堂的举人,最基本礼义廉耻都不要了吗?周善明伸出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两耳光。
崔雪宁止住了哭,呆呆的看着他。
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消失了,四周一片可怕的寂静,崔雪宁的心突然一下子醒悟了。
表哥从小宠她,疼她,可以说对她是事事遂心,百依百顺。十三岁那年,她偷听到了父亲和母亲的谈话,父亲想让她与表哥订亲,母亲却不同意。
当时的她并未放在心上。
隔了一年她就偶遇到了裴知言。
等她嫁过去,一向健壮的表哥突然病了好几个月,次年的春闱也落榜了,之后又病了,断断续续有一年多才好了。
那一两年,每次她回府里,母亲都不让她去看他。说是怕过了病气。
后来表哥病好了,隔一段时间就去裴家去看她。
现在想想,表哥实在是病的蹊跷。
而且表哥至今也未成亲。
崔雪宁心里百转千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周善明的脸和脖子涨的通红,他的眼睛里带着几丝祈求和绝望。
崔雪宁拿帕子擦了擦脸,冷冷的说,“表哥,你先回去吧!”
周善明一言不发的走了,那背影看上去分外清冷。
崔雪宁往院子里望了望,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灵灵在一角啃着胡萝卜,小茜和春眉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自己进了净房,仔细洗了脸,又细细的上了一遍妆,一直到镜中的自己看不出什么异常来才舒了口气。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善明没带你去骑马?”永平候刚自外面回来,看到在前厅的女儿有些奇怪。
崔氏拿起一块糕,冲父亲笑笑,说,“表哥忙着温书呢,他要是这次再考不中,就丢了大人了,我也不想骑马,现在外面还冷,等下次再说吧!”
永平候点点头,女人自从嫁人了懂事了不少。
候夫人张氏亦笑笑,说,“侯爷今天回来的倒早!”
永平候由两个丫头服侍着去换衣服了,换好衣服在前面略坐了坐,陪女儿闲聊了几句,有个丫头就进来说,大爷在外书房等着侯爷呢。永平候就出去了。
崔氏和庶兄崔庆元向来不亲,她的亲二哥永平候世子崔庆志又非常忙,倒是庶弟崔子浩听说他来了,族学也不上了,急急忙忙的来见她。
崔子浩人不太出众,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资质平平,文武都不像两个哥哥那般出色,永平候也就不太重视,平时的学习就是在族学里,也没另外给他请先生,不过崔子浩自小活泼可爱,心宽体胖,是个灵活的小胖子。
“姐姐,你可回来了,我做梦都梦见你了!”崔子浩一进门就瞎嚷嚷。
张氏笑了,用爱怜的目光看了一眼庶子。
崔子浩冲嫡母和嫡姐行了礼,自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说些外面的闲话逗趣儿。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母子三人在前面用了饭,崔子浩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崔雪宁却赖在母亲身边不肯走,张氏吃完了午饭有些乏,躺在了榻上上听女儿絮絮叨叨的抱怨。
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太过娇养了,遇事不够冷静,也不够狠心。
还是得磨砺几年才行啊。
不知怎么话风一转,就说到了周善明的亲事,张氏为此很是忧心,本来前两年周善明又是生病又是落榜,为了什么张氏自然知道,她心里对这个表少爷很有些嫌弃,不过这两年周善明重新振作起来了,而女儿也早就嫁了人,并且自始至终雪宁也不知道表哥的龌龊心思,是以并不避嫌,对女儿说,“你表哥的亲事,你也帮着留心些,有合适的先悄悄告诉了我,听你父亲说,明年的春闱,你表哥必能中的,若是考取了进士,必然好多上门说亲的,到时候现打听也来不及,咱们先打听好了,到时候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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