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恨透过一个人？
由爱转恨的那一刹，身体会抑制不住地发抖，好似蓄满了火/药。
呲——呲——呲——
继而每一寸骨骼都叫嚣着，想杀了他，连同所有他在意的，都碾作齑粉，这还不够，还要将他千刀万剐，要让他生不如死，才能，稍将恨意抵去分毫。
也顾不得什么娇弱，什么美貌，无处释放那恨意时，只想肆无忌惮地嘶吼，否则，胸腔便好似会迸裂。
雷声掩不住了。
婢女听得一声怪叫，忙往承香殿的正殿去查看，只见殿中的贵妃衣衫不整，倒在满地鲜血中，涕泗横流地张口叫着，仿佛十分痛苦，闪电亮起时，又显得有些狰狞。
这却把婢女惊得顿时手足无措，慌乱地先去喊了贵妃的陪嫁杜姑姑来。
杜姑姑进门见这情景也惊得步子一顿，叫婢女去拿了件衣裳给贵妃披上，自己便去查看贵妃的伤势。
那两只腕子上各存了个血口子，其中一边还在不住地淌血出来，杜姑姑按住那淌血的手臂，又遣婢子去请女医来。
是时白胭脂已不再吼叫了。
她如发狠般颤栗着，目眦欲裂地看向杜姑姑，说道：“去，让彭非故给我杀了聂黎。”
“娘娘……”杜姑姑有些迟疑，她不知出了何事，此刻天色也晚了，想要出宫只怕麻烦得很。
“去——！”白胭脂歇斯底里地伸着脖子，她此刻已失了智，什么都不想管，她只想看到那人死。
杜姑姑只得鸡啄碎米似的点头，转身出去了。
翌日天光，云销雨霁。
恪蕊殿的婢子一早去了尚服局，将林晗出嫁要用的衣饰取了来，这会儿正在检试穿戴，故而偏殿那边就闹哄哄的，总也没个消停。
林昭盘腿坐在榻上调着气，终于被那吵闹声打乱了心神，这便睁开眼睛，揉了揉腰，拖踩着云履想走出去晒晒太阳，又想起脸上还伤着，难看得很，遂就转身去翻看那些祛疤的药。
她坐在蒲团上翻着药箱，长发就那么慵懒地拖散在菱花格地面，背脊却挺得笔直，生怕稍一弯腰就会腰疼。
箱中的药不少，林昭看着，多半是伤药，祛疤的药寥寥无几，她将看过的药瓶随手置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翻着，不觉就摆了满地。
原本定下的是先送林昭出嫁，次日再送林晗，如今林昭伤了脸，皇帝为了拖延日子让她养伤，便说让林昭再去趟永州，将修行之事善始善终，这才好出嫁。
前两日林昭昏着不知情，今晨见林晗的婢子去取嫁衣，林昭才想起问问雪衿，知道了这事，她又犯起愁来，毕竟还有人存着反心，如今事情有了变动，也不知那贼人要作何打算。
林昭叹了口气，正觉有些冷，又听身后有动静，就说道：“雪衿，给我拿件披风来。”
林昭继续看着手里的药，发觉后面不是雪衿的脚步声，她赶紧伸手拿了块帕子对角折好，系来覆面，与此同时，头也不回地嗔他道：“这好歹也是寝殿，你怎能如此随意出入呢。”
“我方才是站在门外，等着婢子通传的。”聂黎柔声说着，披风已轻轻落在了她肩上。
林昭见他坐在自己身旁，便将药箱揽过来些，把方才被药箱压着的蒲团递给他，忧心忡忡地问他道：“你昨日是不是淋了雨呀？”
聂黎微笑着看她，不答反问：“你竟真是能掐会算，连这等小事都能算到吗？”
“我又不傻。”林昭将地上那些瓶子往一旁拂了拂，朝他那边凑过去些，面容被帕子遮住，瞧不见其中表情，只见她看着他，说道：“我听外面的婢子们说，元贵妃昨日伤了手。”
林昭听到这事时，委实吓了一跳，她未料到聂黎会这样沉不住气，一旦被人发现他闯进宫中行刺，他自己的安全与两国之间的交谊都将危于累卵。
“我答应过师父不杀她，故而只能废了她双手。”聂黎微皱了眉头，说道。
林昭闻言瞠目结舌，心道幸亏你师父有先见之明，你若杀了她，今日又怎会是这般风平浪静，即便是为全着你们沛罗国的面子，也得调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她愣住好一会，才眨眨眼，像哄孩童似的，向前倾着身子，问他道：“聂黎，你知不知自己是何身份？若被人发现你闯宫，你可知后果？”
原来她不是在怪他没有杀了白胭脂么？
见聂黎不说话，林昭便将语气再缓和一些，又问：“你权当是为了我也好，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林昭此话问得十分紧张，听得聂黎心头一暖，他不由得笑出来，对她点头道：“是我思虑欠周了。”
林昭想，元贵妃并非暴躁之人，平日里做事也都一步三看的，她既会因聂黎而想要杀自己，定是因她爱得发狂了。
林昭虽不太明白，为何会有人将爱情看得这样重要，但却知，这样的人，爱的极端，恨的也极端，昨日聂黎那样待她，她定会恨极了聂黎的。
思及元贵妃是不择手段之人，林昭难免又担忧地看向聂黎。
聂黎见林昭看向自己，便与她说道：“今晨我去你兄长那里时，将你的话转达了，他说这两日忙，需得过些天才能来看望你。”
林昭闻言更是愁眉不展，又长长叹了口气，陷入沉思。
她是信得过聂黎的，可他毕竟是沛罗国的皇子，林昭觉那些话让聂黎转达恐怕是不大好，可若不告知阿兄，又怕阿兄会陷入险境，她思来想去，觉自己还是得去找阿兄一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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