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也连忙附身朝公子沢点了点头：“公子沢挂怀了。天气转暖，流春殿撤了冬禁，兄长尽可多来走动。”
公子沢微微颔首，露出笑意：“母亲回东州后送了些当地手信回信陵。前几日我予晚照送了些，今日待我回府再命人与你送来。”公子沢提到北堂晚照有些羞涩，露出腼腆笑容。
北堂晚照闻言抬头扫了公子沢一眼，眸色淡淡，又垂了下去。
北堂晚照旁坐了一个青澹色玉娑长衣的少女，约摸十五六岁，头上堪堪簪了一枚玉色玲珑步摇，清秀活泼。她一手托起腮来，眼中颇有欣羡之意，甜甜开口：“晚照姐姐真是好福气，人生有幸得公子沢这样的一心人。公子沢不仅品德高雅，对姐姐更是温柔钟情。好让灵儿羡慕。”
北堂晚照听见那少女言语，本在洗茶的手微微顿了顿，又不着痕迹继续，微微笑了笑，并未回答。
旁边又有少女附和：“正是。今年我大昭首开春闱，可谓前无古人。天下寒士无不欢颜，这番幸事尽是蔺少辅国与公子沢向陛下竭力进言，且与朝中诸臣当堂论辩方推动之事。可谓造福天下学子，造福我大昭万年文盛。”
公子沢有些腼腆，被人如此夸奖唯有一揖。
那方才说话的紫衣少女也对公子沢笑笑，眼睛却又看向坐在明夷珩身旁的蔺衍。一双剪剪春瞳含波柔柔，奈何蔺衍一如从前不解风情，面色冷冷，安静饮茶。
我不知他们之前在谈论什么，终究是插不上话。只听得那几个不认识的贵女说什么继续方才的彩头，且将这一轮擂花令玩下去。
这擂花令是宫中玩法，通常都是些才子文臣夜宴饮酒用来助兴的游戏。我也参加过前朝夜宴，见过父皇兴起时会与文臣一同击鼓擂花，写作诗篇。
我有些紧张，我最怕读书作诗，平日太学府能逃便逃，若是真与这些贵子贵女一起玩擂花令，我岂不是要丢脸。
那几个少女玩性颇高，旁边贵子也有人附和，但明夷珩此刻却似有些不感兴趣：“方才饮了不少酒，不要再喝了。”
众人闻言，连忙肃目，拱手垂眸道：“是。”
忽觉有人递了一杯茶水与我，我诧异接过，看见北堂晚照将茶帚放下，面色淡淡。
我微微垂眸，抿了抿唇，喝了一口温茶，总算驱散些春寒。
方才那紫衣贵女笑着从一旁宫人手中接过一枝新折的雪白梨花，花瓣通透如雪，带着淡淡幽香，花上还有雨水：“那还真有点可惜，这梨花已采，总不好丢掉吧。”她轻轻一摇，雨水散了开，落在贵女们衣上发上，惹得一众女子笑闹起来。我身旁坐着的是个梳了堕马髻的娇俏少女，面若春桃，笑容颇为娇憨，她忙着躲开那紫衣少女朝她扬来的雨露，便朝我这边躲来，一个不稳，竟摔倒在了我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那少女虽身形娇小，可她那一倒却甚是沉重，将我也挤得差点靠进蔺衍怀里。
我皱了皱眉，还未开口，只觉得一双手扶住我肩头，止住我倒下动作，生硬将我推开。我舒了口气，看向蔺衍，见他面色冷淡，看也未看我一眼。
我最不喜在蔺衍面前失态，知道他一向不把我放在眼里，偏偏刚才还好似是我顺水推舟，投怀送抱一般，着实丢脸。心下愠怒，不由朝那紫衣贵女发难：“大胆！”
那梳着堕马髻的贵女本还与其他女子笑作一团，似乎根本没将方才撞到我的事情放在心上。听见我冷冷斥喝，众人皆是一怔，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崔令那厮人比鬼精，最是知道我的脾气，已看出我在发怒前兆，干笑着上前打着哈哈：“萧小姐，你方才不慎冲撞了公主，还不快向公主认错。”
那萧家贵女听见崔令的话，竟没有立刻跪下认错，反而是抬起长长羽睫，很是无辜不解地看着我：“这……崔哥哥，珊儿是做错了什么要向公主认错？”萧珊年纪看起来尚小，但已能看出日后美艳轮廓。
其实何尝是她一人，这在座贵女我又不是瞎了，看不出她们是各个精挑细选的么？
我直直看着萧珊，她虽表面看似胆怯懵懂，眼睛确实毫不退却与我对视，不知是年幼无知，还是有意挑衅。
方才那个拿着梨花枝条的紫衣少女见萧珊与我对峙，露出些慌乱神色，若说方才还是她将雨水弄在众人身上，方惹了祸。她面上有些尴尬，朝我俯了俯身，赔笑过来：“公主息怒，珊儿与我们都是前些日子才入宫中，尚未学完规矩。惹恼了公主，还望公主海涵。珊儿还小，请公主莫要与她计较。”
我闻言几乎要气笑了，便真露出笑容看她：“你是哪家贵女？”
那紫衣贵女有些受宠若惊，似乎以为我真的消气了，露出笑容来，殷勤答道：“回公主，我父亲是汀州参拜相晏甯，我是晏家长女名子岚。”
“原来是晏甯的女儿。”若说晏甯倒还算是熟人，他是我父皇早年间一手自编纂府提拔出来的文官，加之晏甯其父与我母后南阳阴家颇有渊源，故而也算是多番照拂过。我又笑了笑：“果然是没学完规矩，摇星你且同她说说，她还要学学什么规矩。”
摇星性子虽懦弱，但在流春殿有月罗这般霸道女官耳提面命，出了流春殿，做我明夷重龄的内侍统统都要抖擞起来，宁可跋扈横行挨了骂名，也不准唯唯诺诺丢了重掖宫的颜面。
摇星此刻倒是显露出月罗平日的敲打来，微微扬起下巴，睨着那几个贵女：“晏小姐与萧小姐此番已犯了五条内宫规矩。其一，拜见长公主需行跪拜大礼。其二，长公主面前 怎可以‘我’自居，慎言，公主面前尔等为奴为俾。其三，与长公主近身需休沐三日，冠礼更衣后，方可相近。其四，拜见长公主需垂目禁言，怎可与公主对视？其五，长公主说你错了你便错了，问什么为什么！”
摇星一口气说完，厅内鸦雀无声。
萧珊面上一时忘了维持天真烂漫笑意，露出一丝不甘来。
那晏子岚倒是从善如流，许是清楚她父亲还没从南阳一派洗干净，不敢得罪于我，连忙跪在席上，俯身叩拜：“公主息怒，子岚无状，还请公主恕罪。”
我淡淡扫她一眼，没有说话，又转而看向萧珊。她不道歉，我必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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