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扬扬，路上小心。”
周一上午，尹皓开车送戴玉玲和尹梓扬去了机场。一路上，尹梓扬沉着脸不说一句话。后来在出发大厅，尹皓帮他们卸了行李，站在路边目送他们进去。戴玉玲拉着行李转身便走，尹梓扬却站在原地不动。等尹皓叫他的时候，他突然跑前两步抱住了哥哥，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尹皓再见。”尹梓扬凑到他耳边飞快地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拖着行李跑了。
肩胛传来一阵刺痛。尹皓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过了好久才被交警催着驱车离开。
飞机上，尹梓扬一直沉默地趴在窗边，依依不舍地看着偌大的停机坪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没想到他刚和哥哥在一起没几天就又被迫分开了。他恨自己没法选择，又没有足够的能力抗议，整日的逆来顺受，在家里还要被无孔不入地盯着。
他一点也不想跟戴玉玲说话。
“尹梓扬，你别摆脸色了行不行？”戴玉玲忍了他一路，这会儿不当着尹皓的面，正如同家丑不外扬，她也不再故作矜持，直接把他斥了一顿。
“你已经多久没回去了，至于这样么？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那你可以早点告诉我啊，为什么说都不说就给我订了票？”
戴玉玲一下哑了声。
其实回老家这事儿本来就是她私下决定的，也知道他肯定不愿意，所以才先斩后奏。她就是不想让尹梓扬待在家里总受尹皓影响，特别是在准高三这个关键时候。
尹崇铭那青睐有加的大儿子当年一意孤行选了H大念书，把他气得要跳脚。上了大学后整个人又莫名变得越来越阴郁，还交上了不三不四的朋友，简直是辜负了他的所有期待。
她可不愿意扬扬被他影响。就算是为了尹崇铭的器重，扬扬也是一定要考到A大去的。
既然如此，她想索性让儿子回老家住上一个暑假，不受外人打扰，也清静得可以好好学习。
“开什么玩笑？！我是不可能在那待一个暑假的！”尹梓扬脸都黑了。说好的一个星期，老妈竟然骗他！
戴玉玲自知理亏，却还是强硬道：“不待也得给我待！”
“你！”尹梓扬气极，要不是系了安全带，他几乎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我不管，我等会就搭下一班机回去。”
戴玉玲冷笑一声，“走什么走，你身份证还在我这呢，你以为你上得了飞机？”
“妈！你怎么回事啊？”尹梓扬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妈妈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成了这样。
戴玉玲没有理他，转过头去闭上眼睛小寐。
尹梓扬压着一腔怒火在飞机上度过了三个小时，落地后心急火燎地打开手机要跟尹皓说这事儿，戴玉玲却在前面不住催促他：“干什么呢，快过来。走路别老看手机。”
尹梓扬本来不想理她，但抵不过她三番五次的催促，只好恨恨收了手机，先提着行李和她一起出了首都机场。
戴玉玲的老家在京市旁的县城里，驱车过去要两个小时。她家虽然算是县里有钱的大户，但比起城里还是相差一截。当年她南下到奚平遇见尹崇铭，也算是高攀到了好人家，所以也没介意他是离过婚还拖着小尾巴的主儿，就这样把两个孩子一起拉扯大了。
来接他们的是戴玉玲的小舅。小舅做的是土地建设的工程，当年投标还亏尹崇铭斥资帮忙，之后才渐渐发达了起来。所以一路上小舅对这个不常见面的外甥极尽热情，问东问西，尹梓扬心情不好，碍于礼貌又不得不回应几声。后来他索性在后坐装作困倦小寐，才勉强得了剩下一个半小时的清静。
尹梓扬从前极少回来，以至于他到了家里也像是生人做客，坐立不安，光是认脸就认了好一会儿。
听说戴玉玲要带儿子回来，全家人隆重得事业放工半天。除了小舅特地提早去机场接他们，小姨也带着女儿从丈夫家回来招待。一群人挤在这翻新了也略显陈旧的老房子里，偌大的客厅也显得拥挤。
“扬扬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还是小不点呢。”
“扬扬真是越长越帅气了，个子再高点就好了。现在多高呀？170？175？”
“听说你成绩很好呀，你妈经常夸你呢。”
“你爸爸怎么样啦？事业做得很好吧，什么时候带他回来给我们介绍生意呀？”
“老尹最近忙，他也说有空要回来看看的。”
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热情洋溢地和戴玉玲寒暄，周围又有两个小孩在不断尖叫打闹。尹梓扬心里烦透了，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勉强保持住脸上的微笑。
“扬扬好久没回来啦，快来让外婆看看。”
这时候外婆从厨房出来了，热情地招呼他过去，手里还捏了一碟桂花糕让他尝。尹梓扬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感激地弯腰抱了下外婆，捏了个桂花糕就趁机拖着行李箱逃进了房间。
他把门一关，倒在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马上咳了出来。
这房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像尘封许久的盒子被突然打开时迎面扑来的陈味。或许是平时外婆一个人住用不到许多房间，到今天他过来才解开这个封印，里头的霉菌还没苏醒完全，躲在角落飘在空中，这会儿说不定全被他吸进了肺里，从而发酵成这股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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