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某日,春雪犹飘飘,晴雯与出了月子的邢姨娘相携往静心庵烧香。
一个通房一个姨娘,不够格一脚出八脚迈,两人只各自带了一个贴身丫环,后头合并跟着四个婆子,倒也算体面。
因主子在庵中守孝,她们皆未饰钗环,只着淡底青花裙袄,外罩青白狐皮氅,脚下是未绣花的桶靴,撑着素净的油纸伞,丫环婆子则戴斗笠披蓑衣。
荷尘师太赶着迎出来,心里暗犯嘀咕。
需知每个大院没庵观也有小佛堂,晴雯来静心庵烧香正常,小抱厦不会有佛堂,晴雯又不够格去贾母或王夫人院里烧香。邢姨娘不同,她是邢夫人的亲侄女,用邢夫人的庵堂自是无碍。再则瑚琏院中也有庵堂,凤姐已经得了痨症在金陵老宅等死,邢姨娘何需顾忌?不嫌路远地跑来静心庵,莫非想游萱草院?怎么拣这样一个坏天气?
那头庵里的媳妇婆子忙着提来火炉,搁上水壶,又捧来茶具。
邢岫妍笑言:“不用服侍,我们想喝茶自己会泡。”
荷尘便随意寒暄了几句,至于邢姨娘为何跑来,她一句没问。她本不是好奇心重的,再则她与两妾原是差不多的身份,也用不着太奉承。不过她仍留下一个婆子,免得邢姨娘和晴雯姑娘要什么东西时不趁手。
一时邢姨娘礼拜罢,说邢夫人吩咐她探四姑娘。
晴雯说宝二爷忽起兴要喝佛粥,她赶着和茜雪拣佛米,一会回去好煮粥,让邢姨娘代问一声四姑娘安好。
惜春住庵堂侧边的厢房,这里原是打理佛前灯油香火的下人住的,主子的住处在后堂。她吃不消妙玉繁文琐节的精致日常,硬要住在此处,说随身服侍自己的丫环婆子有十六个,夜里可以轮班帮忙就近添灯油上香烛。
妙玉走后,她也不肯搬去后堂住,因为住在这儿有一大好处:不似姑娘的卧房有帘没门,她独占一间,关起门一杠,谁也不能帘一掀就进来。当然夜里拒不了丫环陪伴,由她捏着身契文书的大丫头秋纹、二等丫环彩屏冬雪轮流上夜。彩屏和冬雪已有十二三,不至于这点子事都干不好。至于老太太给的大丫头翡翠,怎敢让翡翠姐姐辛苦?素日管好一应丫环婆子即可。
邢岫妍进屋时,惜春身边只有秋纹冬雪服侍,彩屏昨晚上夜,补眠去了。
两人寒暄一番,邢岫妍凑近惜春的耳朵说了句话。
惜春眼一转:“晴雯姑娘在拣佛米,冬雪去帮着拣,拣够了替我送送晴雯姑娘,顺带将宝二哥许我的新色料带回来。”
冬雪应声而去,惜春又道:“秋纹,你陪邢姨娘去隔壁喝杯茶。”
那头邢岫妍已掀帘开门,跟着她的丫头却没动弹。
秋纹略一皱眉,默默往外行。她原以为邢姨娘有紧要话和四姑娘说,瞧这意思,是大太太派了一个丫头子来传话?
想着大太太一人不信的做派,她不由暗撇嘴。出了门,见门口立着四个风领竖起挡住脸的婆子,她也没多想,此为穿廊,风过甚寒,只暗自嘀咕四个婆子的身板一瞧就不寻常,多半是大房的行刑婆子。大太太真个疑神疑鬼,竟派出刑婆护着邢姨娘,也不知满府谁有那心思害琏二爷的小妾。
房里惜春见某丫杠上门,唇角微勾:“不用藏头缩脑,这是青石墙,掩上门,喊一声隔墙都未必能听到。你且说说,琏二哥有什么话?”
某丫快步至近前,将挡脸风领扒下。
惜春一瞧差点喷笑,捂住肚道:“你、你……此地无银三百俩!你堂堂皇皇来探我,谁又能说什么?倒是这般行迹,邢姨娘嘴紧么?”
某“丫”轻咳一声,言:“她只知琏二哥有紧要话,派个小厮男扮女装来见你。”
惜春神微凛:“确有紧要事吧?他们是下狱了,还是判斩了?”
宝玉忙向地下啐了一口,道:“晦气话少说!自你到这边,我总想来看看住处怎样,又烦妙玉,可喜她走了,不就赶着来了。事也有,若分宗,你可愿做我或琏二哥的亲妹?”
惜春毫不犹豫地点头:“自是乐意。几时分?”
宝玉又轻咳一声,笑道:“先白问问。是蔷哥儿有这意思,他是嫡正玄孙,若珍大哥和蓉哥儿有个不妥,自是他担起宁国公一脉。大约他不想与荣府夹缠,到五服了。”
贾蔷若知小宝叔这般污蔑他,一定大声喊冤,他才没那野心,谁要当烦人的族长?他会试探着问一声,是贾蓉让他问。
贾蓉也是无奈,自腊月二十九宝玉递了话,他一边派健仆给父亲送信,一边筹银。而他和贾蔷能有多少现银?只能将手边古董字画收收典卖。再变卖秦可卿的嫁妆,那嫁妆九成是贾珍备的,秦氏死后,贾珍不知是伤心过头还是觉得愧对儿子,没收回。贾蔷又将小戏班折零卖给膏粱兄弟,一举显出他潜在的经商才华,几俩银子买的小丫头变成十二官,竟卖出七千俩之巨。如此拼拼凑凑,又卖了从贾珍书房搜出房契的几个铺子,凑成十万俩。
正月朝堂开印后圣谕一颁,两人暗存的饶幸心丢光,竟无人是因风月案罢官黜降!而翻别的事,宁府哪里经得起翻?那些人没入狱是有官可罢可降,似他们这种,怕是要应小宝叔的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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